无标题文档
我在清华新区隔离的日子(一)
●新闻与传播学院 邢广利
2003年5月13日 第一天
要被隔离了。除了兴奋,现在没有什么别的感觉,终于可以体验一下隔离的感觉了,我可以在里面拍照、写日记,真好!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左手正在输液。和我在一起输液的是一个土木系的女研究生。前一段时间,土木系有一个男研究生因为非典被隔离了。那个女生说自己是土木研究生以后,马上解释说,她和那个被隔离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他在前楼,我在后楼,而且,只有他领钱的时候才去过一次,平时根本见不到那个人”……
昨天开始,我有点拉肚子,今天早晨肚子也不舒服。早晨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自从食堂分区,调整营业时间以后,九点以后,就吃不到早饭了。我去超市买了个面包和一罐酸奶,就去学院的机房做节目。
半路上,自行车坏了,链条断了,我把自行车扔到修车师傅那里,最后步行去学院了。这几天,我和景刚合作在做对于非典的纪录片,拍摄的是一个在清华工作的卫生员,他每天负责一个学生宿舍楼的消毒工作,拍了三天,现在正在剪辑。
午饭的时候,我没有食欲,吃了半碗龙须面。回宿舍,妈妈打来电话,我告诉她没事,肚子疼过一会就好了。
睡觉前,我量了一下体温,是36.7℃,还算正常,但比我平时的体温高。肚子还是有点疼。醒来时,发现肚子不疼了,但是身体很热,量了一下体温:37.8℃。要被隔离了,我想。
在学校,大家住的都比较集中,像我们宿舍,就住着五个人。学校为了严格控制非典的传播,有一个严格的隔离标准,到医院就诊的时候,如果体温超过37度,就要去专门的发烧门诊,并且,看完医生就会被隔离。我的诊断书上,就写着:输液以后送新区!医生还专门加了一个感叹号。
我睡醒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宿舍每天下午三点到六点要用过氧乙酸消毒,同学们必须关好门窗,离开宿舍。我把床头的基本论文的参考书塞进书包,随便抓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准备下楼了。
同宿舍的同学也都刚睡醒,我说,大家过一段时间再见吧,我要被隔离了。他们有人以为我在开玩笑,有人以为我要去采访,将信将疑,搞得我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会被隔离。
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我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在一把红色的长椅上再测体温。稳定了一下情绪,我心想,可能刚睡醒的缘故,体温比较高?这次再测出来的结果,是38.4℃。真的要被隔离啦。这些天,我有没有接触过非典的病人?没有。那就奇怪了。
我给景刚打电话,想让他帮我借一个DV摄像机,这样,如果我真的被隔离了,我就可以在里面拍摄隔离日记了。
等他一会过来给我送机器时,我要打电话告诉他别靠近我,把机器放下,回去就是了,然后我就可以拿上摄像机,再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结果,我没有等到摄像机,就决定给辅导员打电话了。我没有自行车,周导说让我走着去医院。我也没有给医院打电话,就走路去医院了。路上,女友打电话问我怎么样了,一直走到医院,我该挂号了,她才恋恋不舍的挂上电话。
校医院的北楼专门开辟出来做发烧门诊。一个护士全副“捂”装的坐在门诊的门口。来看病的同学先测体温,如果不到37度,就到南楼别的科室看病,如果超过了37度,就在发热门诊挂号、看病。
我接过体温计,坐在门口露天的长椅上测体温。还有一个男生坐在另外一个长椅上。五分钟以后,看体温计是38.1℃。进去挂号。
发热门诊的“大厅”大概有半个教室大,X光室、化验室、挂号室都是只对“大厅”开一个小窗口。门诊的墙上贴着一张A4的白纸打印的字条“半污染区”。墙上还贴着一些“共抗非典”之类的标语,我没有记住具体是什么内容,还有一张京华时报制作的抗击非典的招贴画。
我告诉大夫,我闹肚子了。她开完了验血、拍片的单子之后,又开了一个验大便的单子。
拍片和验血都很顺利,我戴着口罩,大脑一篇空白的跟着大夫的指导一步一步的进行。化验室和挂号室的窗口开的都很小,大夫有的时候不在座位上坐着,需要的时候,对着窗口大喊医生“大夫”就可以了。
化验结果都出来了,大夫看完我的化验单之后,开了一个输液单,让我交费之后上二楼输液。
二楼输液的地方还有一个女生,就是我提到过的土木系的女研究生。我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沙发坐下,开始输液,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病,为什么发烧,为什么输液。这还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输液呢。
针头扎进我血管的时候,我觉得很疼,不过,很快就过去了。有一些新奇,也有一些兴奋,毕竟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嘛。大夫告诉我,我输液的药是奥复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概念,应该是抗生素吧。
输液过程中,大夫穿着隔离服,站在旁边看着我们。她说,明天再坚持一天,她们就要轮休了,先隔离一周,然后再回家休息一周。很高兴的样子。
输液的时候,女友又给我打来电话,一直说话,陪着我输液。后来,我给辅导员打电话,汇报我的情况。
输液结束后,我和那个土木系女生一起上了汽车,被送到了所谓的“新区”。隔离区离医院很近,估计司机师傅还没有来得及加档,我们就到了新区。和我一起的女生是上午进来的,她领我进了隔离区,叫我在门口登记,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负责登记的管理员姓雷,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应该是学校物业中心的工作人员,我习惯称呼他雷师傅。登记的时候,我问他:你怎么不戴口罩,不怕我吗,我可发烧呢!
他笑了笑,迟疑了一下,开玩笑说:我不怕,我是共产党员,周围负责打扫卫生的两个服务员和大夫哈
|
雷师傅(左一)在和另外两个卫生员打牌,输了要在耳朵上挂纸条 |
哈大笑起来,我说,那好吧,我也把口罩摘了啊,我也是共产党员,他马上严肃起来,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周围的人又是哈哈大笑。
就在这样的笑声中,我被分配到了一排八号的房间,简称1-8,读出来就是“一杠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卫生员戴着口罩,拎着一瓶热水,送到了我房间里。
房间大概有我们宿舍的四分之三大小,就是一个汽车车库的大小吧。屋子是用白色的型材临时搭建的。屋子里有一张床,床上有褥子和一床被。床头有一个小桌子。后窗底下有一个凉水的水龙头和一个锈迹斑斑的新的水池。水池旁边就是卫生间,我打开卫生间的门进去看了看,是和医院门口一样的那种免冲厕所,用脚一踩开关,塑料袋就带着排泄物,被唰唰的卷下去了。除此之外,屋子里的陈设别无其他。
屋子里有两个灯。一个是节能灯,还有一个透明的管灯。我把它打开以后,发现它是紫色的,还挺好看,就一直开着了。直到护士来查房,告诉我那是紫外灯,我才一跃而起,把它给关了。
五点半,晚饭来了。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操一口四川普通话,在门口拉长声音喊着:吃饭喽——。
没有香皂,不能洗手,也就不能吃饭。
过了一会,樊银鹏把我需要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陈祥峰,给我送来了。
东西送来以后,我洗手吃饭。晚饭不错:丸子、鸡腿、香菇油菜、土豆丝。我稍微感觉有一点头疼,身上还有点热,但是,食欲也不错,狼吞虎咽的就把东西吃了个精光。
晚饭过后,我给凤凰卫视的吴竞打电话。前些天,他给我打电话,要我去拍一些隔离区的电视记录片,我说,进隔离区比较困难,现在,我自己进来了,就找他借个摄像机用吧。
他听说我被隔离了,觉得有一些戏剧性,不过,还是在后来的短信中要我注意保重身体,他说明天给我送摄像机来。
女友一直很担心我,不停的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从我中午发烧开始,她就一直特别的担心和紧张。直到晚上我洗完脸,刷完牙,躺在床上了,她还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别忘了关机,这样就不会被吵醒了。
朋友们也很担心我。辅导员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陈祥峰一趟又一趟的给我送东西,樊银鹏也被我折腾了好几趟。徐老师、李彬老师,孙老师也都打来电话问候我,后来,徐老师还买了收音机,开车给我送来。
想想昨天,我还坐在机房里看董然隔离的时候拍的录像,觉得她拍的不错,很好看。今天,我也被关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