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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感与狂想(下)
纪念清华90周年
傅刚 费菁
(《中华读书报》 2001-04-04 )
狂想
绿色校园是概念,校园的绿色不仅是种树。清华是城市中的大学,不是四面旷野的大学城。绿色清华是从概念设计开始的整体环境的塑造,是观念的变革,不是栽花坛埋花盆盖几十栋挂满白瓷砖的房子,那将不过是胭脂口红卵磷脂激光祛雀斑一类的美容小手段。
实现了的绿色清华,将反映新世纪清华人的才智创造力文化素养精神境界,任何模仿都无济于事,都是缺乏自信力想象力的表现。校园空间环境的独特气氛,是师生校友记忆和怀念的一种载体,直接直观,具有感情色彩。
90年的清华历史上,许多前辈留下优美的文字,讲述他们的个人体验。他们没有铺陈常见的校友建筑景象,而把目光投射在富有人性和文化意义的地方寄托情怀,是文化人讲究审美的艺术家把肤浅庸俗和人云亦云等同于低级趣味的学者的选择。但清华最耀眼的时候,我还在虚无飘渺间。在我有限的清华记忆中,竟是千篇一律罗列大礼堂二校门大草坪图书馆体育馆谁谁接见一辈子忘不了式的八股算作对母校的怀念,令人感慨文化都哪儿去了,令人伤心世界一流学府怎么语无伦次嗓音失真了。
离开学校十几年,常常想起它,那里掩埋着我们已消逝的年轻时代。美好的校园环境和独特气氛,应该凝聚许多校友的回忆,超出个人感情的圈子,蕴藏在集体记忆的深处。那里的空气应该对塑造新世纪文化有帮助,这不是旧时书生的思古幽情。后来的学子感到他们又把前辈拍过的栏杆拍遍,又踏上他们踏过的土地,握住他们已经握过的门把手,坐在他们坐过的椅子上,看着窗外他们看过的如今略有变化的四季四时景色,和落在窗前的长春藤影子。
人们不再把教授骑除铃不响上下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当作朴素美德到处传扬,不再拿教授们的代步工具和穿着打扮大作文章,只看他们的学问,看他们培养的学生还有没有足够的锐气和创造力,看几代清华人共同创造的是不是对世界文化的大贡献。不再把学校了解为楼房和连接楼房的道路构成的封建庄园,而是身处大都会属于新世纪属于全世界的因材施教的高等学府。
当我们再次回到学校,它已经没有围墙,没有曾经包裹着围墙的各色公司的劣质临建。我们在不经意间走进校园,是气息的变化而不是铁栅栏或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歪戴帽斜瞪眼不系风纪扣的门卫,提醒你已经来到了一个更清新的世界。校园整体已经完全开放,与周围的城市连成一片。进南门后沉闷冗长的道路变成令人心旷神怡的公园大道,进东门后也不再像进入了金融区那样充满铜锈气那么冷冰冰自以为是,校园路面上那种每隔不到百米便横亘一根把骑车人屁股能颠得疼成两瓣的金属杠也消失不见。水渠不再是生硬的水泥峭壁,人们可以接近在两岸倘佯享受带潮味的空气。工字厅古乐堂已经变成博物馆俱乐部,校庆之日四海校友云集可以在这里休息交谈回首展望,不是只在院中照相得了诺贝尔奖按齿德排队才能进堂屋落座,屋里不再围一圈儿蒙着钩针白罩的笨重沙发每人面前一个白瓷盖茶杯像会见国家元首,而是像学者的书房一样亲切自由。学生中心设施完备环境舒适,不再于宿舍会朋友见老乡大呼小叫影响别人学习和休息。偌大的清华园有自己免费的校车,定时定点接送师生来来往往,不再有滚滚的自行车洪流,不再有十字街头丑陋滑稽的岗亭,校园更安全也更安静。照澜院再没有乡野大车店的气氛,这里已是城市的街道,清华园已是城市不再像郊区。教授楼四周的铁栏也成为过去,不会因为忘了规矩鼻子碰上关闭了的大门再愤然绕行半里地。
新建筑的节奏尺度与学校环境协调但形式活泼充满新意,要真正凸显老建筑的丰韵犹存味道醇厚,新建筑就不能对它们进行拙劣的改编或模仿。欧美旧时校园不管多么理想但它死气沉沉没法解释网络时代的课堂应该是怎么一回事,过去只属于过去。清华是文明乐园,不再像军营而是师生的家,师生灵魂的家。想锻炼可以锻炼,不想锻炼想学习思考或什么也不做想休息片刻,也成为了可能,不再有那种不想听却到处都是的大喇叭声,把你当成公社社员和社队干部联在一起播,因为人们已经明白,50年一刀切也没切出个爱因斯坦。同学们的宿舍一间屋不超过两个人,教室10点不赶人宿舍11点也不再关灯,人们终于明白大学需要大师,大师就有脾气,就不那么听话,早年的大师被人称大师的时候也不过二叁十岁乳臭未干透。师生之间谈的是学问,要的是真性情,不要来那么多世故。真正绿色的校园是丰富多彩而不是单调,只有在人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隅享受孤独沉静思考才不会浮躁,才能身心和谐头脑开阔眼光更高。
清华,我们的母校,今天虽然在庆祝90诞辰,但半个世纪以来,你没有一点皱纹,看上去非常年轻,因为你从来不缺师生校友的爱情。